看一下中国古代军事史上一个号称天下之腹战略要地——荆州。一说荆州肯定离不开三国,毕竟罗贯中120回的《三国演义》,荆州就出现了70多回,无论是小说还是正史上,三国大部分的政治军事博弈都是围绕荆州展开的,可以说三国鼎立其实就是三分荆州的放大版。
首先三国时期的荆州肯定不是现在的荆州,现在的荆州市古称“江陵”,是古荆州南郡的首府。东汉末年,全国划分为13个州:冀州、青州、幽州、并州、兖州、豫州、凉州、徐州、扬州、荆州、益州、交州,还有长安、洛阳所在的司隶校尉部,这里是东汉的核心政治区,习惯称为司州。而13州当中,最大的就是益州,其次是荆州和扬州。
我们都知道诸葛亮给刘备定的隆重对:跨有荆益,保其严阻,西和诸戎,南抚彝越,外结孙权,内修政理。其中对于荆州的描述是:北据汉沔,利尽南海,东连吴会,西通巴蜀。荆州的西部是益州,道路险塞,沃野千里,天府之土,高祖因之以成帝业。
诸葛亮的战略设想就是让刘备占据荆州和益州,一方面仿效他的先祖刘邦先占巴蜀、汉中,然后从汉中出发夺取关中,出函谷关、定中原一统天下。另一方面占荆州,待天下有变,命一员大将领荆州兵马先取宛城,然后北上攻占洛阳。这样就可以从两个方向包抄曹魏,兴复汉室,还于旧都,大业可成。那刘备一听这话,自然是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啊。而在整个战略规划中,要一统天下就必须夺取荆州。甚至可以说在整个三国的战略棋盘中,谁占了荆州就掌握了夺取天下的主动权,至少是可以占一半中国。
荆州为什么这么重要呢?咱们先来看地形:三国时期的古荆州地盘很大,包括河南的南阳地区、湖北、湖南全部,四川和江西部分地区,居天下之腹。而整个荆州除去南阳,就像一个大口袋,襄阳就是这个口袋的入口。东西两边沿长江各有一个小出口,西边是三峡、东边是九江一带的河谷。长江从三峡出来,水流变缓慢沉积了大量泥沙,就在中间形成江汉平原和洞庭湖平原。其他地方都被大山裹得严严实实,进出极其困难。那平原地区产粮,有粮就可以养兵。而且荆州这个地方雨水多,水稻一年两熟,所以叫“湖广熟,天下足”。
荆州这个地形既能养兵,又易守难攻,可谓是得天独厚。而且只要掌握了荆州就能顺江而下控制江东,进而统一整个中国南方地区。而整个荆州最重要的据点就是襄阳,这里不仅是荆州的关键,也是整个中国的腰眼。我们来看下襄阳的地形:左边的大巴山脉是连绵不断的高山深谷,有武当山、神农架、巫山、荆山。右边是桐柏山和大别山,大别山像一条东西走向的长城隔开了中原和两淮,一直延伸到合肥。
为什么孙权一辈子都在打合肥啊?这里是荆州与江东、两淮的连接点。所以守荆州只要把好三个点:北部出口襄阳是重点,西边的三峡和东边的长江河谷都比较好守。而襄阳又是个天然的军事要冲,左右两边都是连续的大山,所以谁控制了襄阳,就控制了荆州的咽喉。那诸葛亮躬耕的隆中就在襄阳城西40公里,这其实也是从战略眼光出发的有意考量,只有在襄阳种地,他才是卧龙。可惜刘表胸无大志,诸葛亮看不上,曹操那边人才济济,自己去了也排不上座。最后看中了刘备这个潜力股,在隆重躬耕等着他三顾茅庐。
而一旦襄阳失守,整个荆州就无险可守,下一个就是江陵,江陵是荆州的钱粮重地,只要襄阳不丢,江陵的兵马钱粮就能源源不断补充。从襄阳到江陵,沿着荆山是一条南北走向的通道,当阳就在这条线上,再往南就是麦城。而如果襄阳丢了,江陵也肯定守不住。所以我们看曹操一打过来,占了襄阳,刘琮光速投降比法国还快。刘备就带着百姓一路南逃,本来是想去江陵。但他带着十几万百姓走太慢,在当阳这个地方被曹操的精锐骑兵追上。这就是有了《出师表》里面说的“后值倾覆,受任于败军之际,奉命于危难之间”。
刘备一看形势不对,就在当阳这里拐了个弯向东投奔夏口的刘琦,这就是现在的武汉,这里是汉江和长江的交汇点,武汉三镇就是这么来的。从夏口顺着长江继续往东就是鄂州,从这里开始平原消失,进入山地,中间是长江,两边是山地。再往东就是柴桑,现在的江西九江,这里是东吴派兵进入荆州的必经之地。从这里开始,长江拐了个弯一直到南京几乎呈南北走向,过了柴桑就不属于荆州了,长江的东边就叫江东。
孙权一看曹操占了荆州,下一步肯定是顺江而下直捣江东啊,所以就派鲁肃到夏口和刘备联合。接下来的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详了:赤壁一把大火把曹操几十万大军打的丢盔弃甲,奠定了三分天下的格局。那要说曹操是怎么死的?我看是冤死的,因为历史上北方政权夺取荆州顺江而下统一全国的事发生过无数次:秦灭楚、晋灭吴、隋灭陈、蒙古灭南宋。结果偏偏到了曹老板这就碰上了东南风。
赤壁之战后,曹操退往北方,留下曹仁守南郡,孙刘联军追到江陵,曹仁缩在城里不出来。江陵是荆州的钱粮重地,城防很坚固。孙刘联军一时间拿不下来。所以刘备干脆掉头向南拿下了荆州南部四个郡:武陵、桂陵、长沙、零陵。等刘备回来的时候,周瑜也拿下了江陵。但在攻打江陵的过程中,周瑜肋下中了一箭,以当时的医疗条件,破伤风、感染都有可能,后来周瑜英年早逝很可能和这次受伤有关。
到这时,曹孙刘三方事实上已经在荆州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。荆州一共有七个郡。荆北三郡:南阳、江夏、南郡;荆南四郡:武陵、桂陵、长沙、零陵。对比现在的行政规划:荆北大致相当于湖北,荆南大致相当于湖南。
荆州七郡中,荆南四郡归了刘备,北边的南阳郡归了曹操,东边的江夏郡一分为二,长江以北归曹操,以南归孙权;西边的南郡也是一分为二,北边归曹操,南边归孙权。表面上看,刘备的地盘最多,但荆南四郡是荆州最穷的地方,没什么油水。荆州最好的地方其实是南郡。而且东吴占了南郡还有一个问题:刘备要夺取西川只能从江陵走长江水路进三峡。现在江陵在孙权手上,即使两家再友好,也不可能让你的军队过的,保不齐你来个假途灭虢。所以刘备就去求京口求孙权把南郡的一半先借给自己,等自己拿下西川再还给东吴。
当时周瑜是南郡太守,自己拼命名打下的城池自然不肯给刘备。而且周瑜还建议孙权把刘备软禁起来,接管他的地盘和军队。而东吴则向西取巴蜀,一旦成功就能和曹操形成南北对峙。但鲁肃不同意,周瑜想的是南北朝,而鲁肃的着眼点是三足鼎立。现在的形式实际上是东吴单独对抗曹操的压力,刘备躲在东吴后面和曹操根本不接壤。而且当时曹操已经在两淮一带布局,如果不把南郡借给刘备,东吴就会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。
那也是刘备命好,周瑜不久就病逝了,鲁肃接替了他的职位,孙权采纳了他的意见,把南郡借给刘备。所以我们现在常说的刘备借荆州,实际上只借了半个南郡。所以如果以荆州的态势看:加上曹操的北方、孙权的江东、以及刘备之后要夺取的西川,三国鼎立其实就是三分荆州的放大版。
之后,刘备就按照既定战略,向西夺取了西川,接着又在汉中击败曹操,初步实现了隆中对中“跨有荆益”的战略目标。但就在蜀汉的事业达到巅峰时,关羽大意失荆州。
关羽的北伐实际上是一次军事冒险,当时刘备刚刚拿下汉中,耗损巨大,无法策应关羽的行动。有说法认为关羽打襄樊是为了支援刘备在汉中的军事行动,但从时间来看:刘备在当年5月已经取得了决定性胜利,而关羽出兵在7月,这个说法讲不通。
而另一方面:当时曹孙刘三方已经在荆州形成了鼎足之势,任何一方的举动必然会引起连锁反应,孙权自然不愿看到刘备继续做大。而孙权最可气的地方就在于:打敌人不行,背刺盟友却得心应手,如果他趁关羽打襄樊时猛攻合肥,让曹操陷入两线作战,说不定自己一辈子都没打下的合肥就真的拿下了。而且更加不厚道的是,孙权做人不留一线。已经拿下荆州了还不肯放关羽一条生路:派陆逊占领夷陵堵死关羽进入益州的道路;在麦城退往上庸的道路上设伏,最终擒杀了关羽。
荆州一丢,诸葛亮的隆中对事实上就已经破产了。但蜀汉也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。我上面也说了:占了巴蜀和汉中也可以像刘邦当年那样从汉中出发夺取关中,然后复制秦国的模式,靠巴蜀的粮食和关中的兵,出函谷定中原,一统天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