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无缝衔接。”我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出的这四个字，
冰凉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，砸在屏幕上，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迹。每个字都像烧红的针，
扎进我发烫的眼眶里。我几乎用尽了残存的力气，才按下那个绿色的发送键。屏幕暗下去，
映出我此刻狼狈的倒影：头发凌乱，脸色灰败，眼睛红肿。房间里死寂一片，
只有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微弱嗡鸣，衬得我粗重的呼吸声格外刺耳。
等待的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，又仿佛只在弹指一瞬。手机猛地一震，屏幕骤亮。“拜你所赐。
”只有四个字。干净，冰冷，像淬了毒的匕首，精准地捅进我心脏最柔软的位置，
再狠狠一拧。我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，身体猛地向后一仰，
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。喉咙里堵着一团滚烫的硬块，我想嘶吼，想质问，
却只能发出嗬嗬的、濒死般的抽气声。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汹涌的泪水彻底淹没，
只剩下那四个刺目的字，在模糊的水光里反复灼烧、放大。心脏一阵紧过一阵地抽痛，
每一次收缩都带来尖锐的窒息感。我死死攥着手机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，
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、连接着那个崩塌世界的绳索。天光在无声的绝望里一点点沉落。
窗外，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，将冰冷的、毫无温度的光投进这间狭小的出租屋，
在地板上切割出怪诞而疏离的光影。一天一夜滴水未进，胃里空得发疼，
但更疼的是那颗仿佛被碾碎的心脏。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，无力地滑倒在床上，
仰面望着惨白的天花板。那里空无一物，就像我此刻的心，一片荒芜的死寂。时间，
在巨大的空洞感里失去了刻度，猛地被拉回十几年前那个同样喧嚣的夏日午后。
初中的教室像个巨大的、嗡嗡作响的蜂巢。空气里弥漫着新书本的油墨味、汗味，
还有无数种混杂的方言，吵吵嚷嚷，充满了对新环境的好奇与不安。
刚从小学升上来的孩子们，脸上带着稚气的茫然，彼此小心翼翼地试探着。“安静——！
”讲台上，班主任陈平老师皱着眉头，用黑板擦重重敲击桌面。
木头与黑板的碰撞声尖锐地压下了一室喧哗。教室里瞬间落针可闻，
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讲台。陈老师转过身，粉笔在黑板上用力划下“陈平”两个字，
干脆利落。“以后我是你们的班主任，”我目光扫过全班，“有问题，找我。明白了吗？
”接下来是自我介绍。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，或是女孩特有的清脆，一个个名字被报出来，
像一颗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，在陌生的空气里漾开小小的涟漪。“萧规！”“李阳！
”“刘花花！”……“李云梦！”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响起。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。
靠窗的位置，站起一个女孩。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，在她侧脸勾勒出柔和的金边，
乌黑的头发扎成清爽的马尾，露出光洁的额头。她眼神明亮，带着点初来乍到的腼腆，
却又有着藏不住的好奇和灵动。只那一眼，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。“钟誉”，
看的太入迷轮到自己时没注意，匆匆报出自己的名字，声音有些发紧。坐下时，
眼角的余光忍不住又瞟向那个靠窗的身影。教室里有些紧张气氛，因为大家的自我介绍，
似乎悄然松动了一些。“好了，现在安排座位。”陈老师拿出花名册，“男同学，
到我这里来抽座位号。女同学已经坐好了，抽到哪个号，就坐到对应号码的女同学旁边。
”男孩子们呼啦一下围了上去。我挤在人群里，紧张地捏紧了拳头。
我从老师手里抽出一个折叠的小纸条，还没来得及打开，
旁边一个同样刚抽完纸条的男生转身时和我撞了个满怀。“哎哟！”两人同时低呼。
“没事吧？不好意思！”我连忙道歉。“没事没事！”对方摆摆手，
两人同时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两张纸条。纸条混在了一起。“喏，你的，我的。
”男生把两张纸条都捡起来，摊在掌心。我和我各自拿回一张。男生打开一看：“35号。
”我也展开自己的：“37号。”两人拿着纸条，看向对应的座位区域。
35号和37号是前后桌。36号和38号座位上的两个女生也正看向我们，
眼神里带着点好奇，又有点小小的局促，显然也在猜测谁会成为自己的新同桌。
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。撞到我的男生挠了挠头，咧嘴一笑，带着北方口音：“哥们儿，
你先挑吧？35还是37？
”我的目光几乎是立刻就被36号座位上那个叫李云梦的女孩吸引了。她正微微侧着头，
和后面边的女生小声说着什么，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。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，
或者说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吸引，攫住了我。以往在这种选择时刻，
我总是被动地等待命运分配，但这一次，我不想再等。“我…我要35号。
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，
如此清晰地为一个女孩做出了主动的选择。我拿着写着“35”的纸条，
有些局促地走向靠墙的那一组座位。36号位置上坐着的，正是李云梦。我拉开椅子，
在她旁边坐下，动作僵硬得像个木偶。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、像是某种水果糖的清新气味。
我低着头，不敢看她，只觉得脸颊发烫，手指都不知该往哪里放。“喂！
”一个折叠的小纸团轻轻丢到了我的桌角。我愣了一下，小心翼翼地打开。
上面是三个娟秀的字：“李云梦。”一股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涌上心头，
冲散了所有的紧张和尴尬。我连忙从自己的新本子上撕下一页纸，
工工整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：“钟誉”。纸条传回去。很快，又传了回来，
上面多了个小小的笑脸符号。一条无形的、带着青涩电流的桥梁，
就这样在两张小小的纸条间悄然架起。整个下午，我们就在这无声的纸条传递中，
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彼此的世界。你从哪里来？喜欢看什么书？觉得新老师怎么样？
……简单的问答，却让我第一次觉得上课的时间过得飞快，甚至隐隐期盼着明天快点到来。
“同学们，下午下了课，都到楼下**！我们去领绿植，
负责明学楼后面那块绿化带的种植和卫生！”陈老师的声音打断了下午的课程。“好！
”教室里响起一片欢快的回应。不用上课，还能去户外，对这群半大孩子来说，
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。下午课后，明学楼后的小片空地上热闹非凡。
领来的绿植小苗堆放在一旁，泥土的气息混合着青草的芬芳弥漫在空气里。
我蹲在分给自己的那块区域，全神贯注地将一株嫩绿的小苗从塑料薄膜袋里小心取出，挖坑，
覆土，动作认真得像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。泥土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。
就在我专注于眼前这棵小生命的安顿之时，后背突然一凉！紧接着，
一种湿滑黏腻的触感在脸颊上晕开。“哈哈哈！
”一串银铃般清脆又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笑声在身后响起。我愕然回头，
只见李云梦站在几步开外，手里还沾着泥巴，正指着我笑弯了腰。我下意识地抬手一抹脸，
指尖立刻染上一片黑黄的泥污。“李云梦！”我哭笑不得地喊了一声，
心头那点被偷袭的恼意，瞬间被眼前女孩灿烂的笑容冲得无影无踪，
反而涌起一股想要亲近她的冲动。“来抓我呀！”李云梦见我作势要起身，笑着转身就跑，
马尾辫在脑后活泼地跳跃。“别跑！”我立刻追了上去，也顾不上脸上沾着的泥巴。
两人绕着不大的绿化带追逐起来。李云梦像只灵巧的小鹿，左躲右闪，我一时竟也追不上。
阳光洒在她奔跑的身影上，笑声和微喘在风里飞扬。我看着她飞扬的发梢，
看着她回过头时亮晶晶的眼睛，胸腔里那颗年轻的心，
被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轻盈而滚烫的快乐涨得满满的。追逐了几个来回，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，
只好隔着几株刚种好的小苗停下来，扶着膝盖大口喘气。“呼…呼…你…你欺负人！
”李云梦脸颊绯红，额头渗出细汗，故意嘟起嘴，装作生气的样子瞪着我，
但那弯弯的眼角却泄露出藏不住的笑意。我看着她娇憨的模样，也忍不住笑起来，
只觉得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过，又痒又软。“哈哈哈，好了好了，”我举起双手作投降状，
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，“我错了，不拿泥巴涂你了，怕了你了，行不行？”“哼！
”李云梦扭过头去，可不到两秒，又忍不住转回来，目光扫过不远处一个正蹲着种花的女生，
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，“你刚才干嘛跟那个女生凑那么近讲话？哼！
”我一愣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，那是隔壁组的同学。“我冤啊！”我立刻叫屈，表情夸张，
“我只是好心提醒她，绿植要把外面的塑料袋子拆掉才能种下去，不然根长不开！天地良心，
就说了这一句！”“我不管！”李云梦下巴一扬，小嘴撅得更高，带着点无理取闹的娇蛮，
“反正我看见啦！我生气了！不想跟你说话了！”阳光暖融融地洒在我们身上，
泥土的芬芳萦绕在鼻尖。我看着她故作生气的背影，心脏像是被泡在温热的蜜水里，
柔软得不可思议。我傻傻地笑着，只觉得这带着点小醋意、小别扭的瞬间，
比刚才的追逐嬉闹更让我心动。那颗名为爱情的种子，
就在这混杂着泥土、汗水、阳光和幼稚拌嘴的午后，悄然落入了少年少女的心田，
扎下了稚嫩却无比坚韧的根须。时光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，
青涩懵懂的初中岁月在题海和少年心事中飞逝。中考结束，
我和李云梦的名字竟奇迹般地同时出现在市重点高中的录取榜上。当我在拥挤的公告栏前，
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紧紧挨着自己时，巨大的喜悦几乎让我当场叫出声。我转头，
在同样兴奋寻找名字的人群中，一眼就捕捉到了李云梦同样带着惊喜和难以置信的目光。
隔着攒动的人头，两人相视而笑，阳光正好，仿佛未来所有的道路都铺满了金色的希望。
高中三年，是奋斗与情愫交织的三年。我们不再是同桌，却在分科后依旧保持着亲密的联系。
我的理科天赋逐渐显露，李云梦则在文科领域如鱼得水。晚自习下课的**响起，
昏黄的路灯下，总能看到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。我的书包沉甸甸地装着习题集，
李云梦则抱着厚厚的文学笔记。我们谈论着解不开的数学难题，争论着某个历史事件的看法，
偶尔也分享着校园里的趣事和烦恼。夏夜的蝉鸣，冬日的飞雪，
每一次月考后紧张地交换成绩单，每一次篮球场上我进球后下意识看向观众席寻找她的身影，
每一次李云梦参加朗诵比赛时，台下我紧握的手心……无数个细小的瞬间，
都在为那份早已萌芽的感情添砖加瓦。高考放榜，两人再次交出了令人满意的答卷。
我被本省一所顶尖的工科大学录取，李云梦则考入了邻省一所以人文社科见长的知名高校。
几百公里的距离，并未能浇灭炽热的思念。大学伊始，新鲜感过后，
便是漫长而甜蜜的异地恋。手机成了我们最重要的纽带，
微信聊天框里塞满了早安晚安、课堂趣事、食堂饭菜的吐槽，以及深夜里的呢喃细语。
小小的屏幕承载着跨越山海的思念和爱意。攒钱买车票成了我最大的动力。省吃俭用，
做家教、发传单、周末去餐厅端盘子……只要能凑够一张去看她的车票，
再苦再累我都甘之如饴。每一次的相聚都短暂得像偷来的时光。
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驶过平原和山丘，窗外变换的风景远不及我心中奔向爱人的急切。
当熟悉的车站轮廓出现在视野里，当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在出站口跳着向我挥手，
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。我会冲过去，不顾旁人的眼光，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，
汲取着属于她的气息，仿佛要将分别的时光都弥补回来。我们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，
手牵手逛遍她学校周边所有的小吃街，在公园的长椅上依偎着看夕阳，
在电影院共享一桶爆米花，在深夜的街头分享一串糖葫芦。每一次短暂的相聚，
都像给爱情的火焰添了一把柴，燃烧得更加旺盛。一次难得的周末相聚。周五晚上，
李云梦刷着手机，突然兴奋地把屏幕举到我面前：“你看！这家新开的云端餐厅！
网红打卡地！据说夜景超美，能看到整个江景！好想去啊！”她眼睛亮晶晶的，充满了向往，
“就是……人均有点小贵。”我凑过去看了一眼，心微微一沉。
那个价格对于还在靠**生活的我来说，确实是个不小的负担。
但看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渴望，那点犹豫瞬间被心疼和想要满足她的冲动淹没。“想去就去！
”我揉了揉她的头发，语气语气轻松笃定，“交给我。
”李云梦惊喜地搂住我的脖子：“真的？我你最好了！”接下来的一周，
我的生活被压缩到了极限。除了原本的家教和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，
我又接了一个给小学生辅导奥数的活，甚至晚上还跑去24小时便利店通宵值班。
白天上课强打精神，晚上在便利店的冷光灯下啃着面包做题，困极了就用冷水洗把脸。
便利店的夜班经理老张看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，摇摇头：“小伙子，谈恋爱也不用这么拼吧？
身体是革命的本钱。我只是笑笑，灌下一大口苦涩的速溶咖啡：“没事，张叔，扛得住。
”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带她去那家餐厅，看她坐在窗边，对着璀璨的夜景露出开心的笑容。
终于，钱凑够了。又是一个周五，我带着一身疲惫和难以抑制的兴奋，
再次踏上了去她城市的火车。当我和李云梦一起站在那家位于摩天大楼顶层的餐厅门口时，
巨大的落地窗外，城市的灯火如同铺开的星河，璀璨夺目。“哇——！
”李云梦发出一声惊叹，眼睛被灯光映得闪闪发亮，“真的好漂亮！”她开心地拿出手机，
拉着我在窗边各种角度**，兴奋得像个小女孩。服务生引领我们入座。菜单**精美，
价格也毫不含糊。李云梦翻看着，小声嘀咕：“好贵啊……要不我们换个地方？
”“说好请你来的，”我把菜单推到她面前，故作轻松地笑着，“想吃什么就点，
别给我省钱。今天你开心最重要。”那顿饭，我吃得很少，几乎都在看着她吃。
看她小心翼翼地品尝精致的菜肴，看她对着窗外的夜景惊叹，
看她因为满足而微微眯起的眼睛。她脸上洋溢的幸福光彩，
比窗外所有的霓虹加起来都更让我心动。服务生送上最后的甜点账单时，
那个数字还是让我心头一紧。我面不改色地递上银行卡，指尖却有些僵硬。走出餐厅，
凉风一吹，我才感觉到后背因为刚才的紧张而微微汗湿。“今天太开心了！
”李云梦挽着我的胳膊，把头靠在我肩上，声音里是满满的甜蜜，“谢谢你，我。
这是我吃过最棒的一顿饭！”夜风拂过她的发丝，带来淡淡的馨香。
我侧头看着她满足的笑靥，心底那点因为花费带来的隐痛瞬间被巨大的满足感取代。
我握紧她的手，只觉得所有的辛苦和透支，在这一刻都无比值得。她的笑容，
就是照亮我整个世界的灯火。然而，这盏灯，似乎在我看不见的地方，悄然蒙上了阴影。
临近毕业，我找工作的压力陡增。我瞄准了一家业内顶尖但竞争异常激烈的公司，
简历改了又改，笔试面试准备得昏天黑地，和李云梦的联系自然不如以前频繁。
有时我深夜发去一条消息，往往要等到第二天中午才收到她简单的回复。
我以为她也在为毕业和未来的规划忙碌，并未多想，只是更努力地想要尽快敲定工作，
给她一个安定的承诺。一天晚上，我刚结束一场模拟面试，疲惫地回到出租屋。手机震动，
是李云梦发来的微信，只有短短一句：“这周末我有点事，你别过来了。
”后面跟着一个抱歉的表情包。我愣了一下。这个周末是我们约定好的见面日，
《李云梦苏晚》是遗憾亦是圆满全文免费试读 试读结束
